文 / 劉小昭

　　一、

　　我們都認為小錢會是我們這些朋友里面最快嫁出去的一個。

　　我們都管她叫小錢，可實際上她并不姓錢。

　　她叫齊安安，本來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可讀快了，就變成“七一安——錢~”了，為了顯示大家對她的喜愛，小錢這個名字就叫開了。她自己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因為她的男朋友姓金。

　　“你看，我是小錢，他是金，天注定的我們要在一起呢！”每次說起這個，她都會眨巴著大眼睛，圓圓的小臉上滿是興奮。

　　小錢的男朋友金先生，在我們看來，能找到小錢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因為小錢實在是太能干太體貼，一起出去吃飯，溫溫柔柔的坐在金先生旁邊，倒水倒酒、擺放碗筷、遞紙巾煙灰缸……

　　金先生就差不動手張嘴等著吃了。

　　關鍵是小錢又不是那種傻了吧唧只坐在旁邊埋頭照顧自己男朋友的類型，往往是一大桌子人都能毫不刻意的關照到。

　　比如有一次一堆人坐大圓桌吃飯，一說起圓桌大家應該都有經(jīng)驗，當你特別想吃一個菜的時候，常常會沒來得及夾就被轉走。我那次就是，想吃一個牛蛙，每次要伸筷子就被不開眼的轉走（并非故意，只是許多人轉桌的時候沒有養(yǎng)成先看一下的習慣），暗暗鼓氣的時候發(fā)現(xiàn)牛蛙已經(jīng)被轉到了我的面前，抬頭一看，對面小錢一手摁著玻璃臺面，一面對著我眼睛笑成了小月牙。

　　我當然不是因為她把牛蛙轉給我吃才喜歡她的啦~~（當然還是占很大原因的……）主要是這個姑娘對每個人的好都很自然真誠還帶著點小俏皮，讓你不由得喜歡。

　　二、

　　說起小錢對男朋友的好，那真心是可以寫出一本指南書的，我們只要在一起，她就不管我們愛聽不愛聽，赤裸裸地秀恩愛。

　　金先生是那種外表看著很嚴肅，其實骨子里還很小男孩的類型，生活起居一切瑣事都需要小錢照顧，兩個人在一起撒嬌慪氣也是常有的事兒，小錢每每跟我聊起，非但不覺著自己男朋友孩子氣，反而一臉自豪：

　　“你看，他是把我當自己人，所以才會毫無防備慪氣耍賴的，多可愛……

　　比如前段時間吧，我出差比較頻繁，我們對了下行程，他那段時間也幾地輾轉，算算竟有三周的時間我們都碰不到。中間雖然有個周末，但是專門從廣州飛回來又比較折騰。

　　我家金先生是骨子里浪漫但嘴上傲嬌的雙魚座，所以我就主動提出我們?nèi)ト齺喍燃佟?br />
　　到了三亞也就是在酒店泳池邊歇著，他看他的書我看我的書，彼此之間不說話也不覺著有多尷尬，有時候看書看累了，我起身找點別的事情做，洗洗隨身的衣服，給他倒杯冰可樂放在手邊，或者剝幾顆荔枝送到嘴里，一切都挺平淡美好的。

　　然后就不知道因為什么就鬧了點別扭，起因實在太微不足道以至于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反正他氣鼓鼓的背過身去玩iPad不理我，一面偷瞄我是不是有向他服軟的意向。

　　我其實壓根都沒把這些放在心上，反正一會兒就好了，正好那時偶然看到衛(wèi)生間的棉簽，我就說，我給你掏掏耳朵吧。

　　我其實并未多想，只是覺著男生就算洗澡很勤，也難免不仔細?？僧斔碓谖彝壬系臅r候，我才發(fā)覺這是一個很親密的舉動。

　　平時總愛傲嬌鬧別扭的一個人，就那么像個幾歲小孩一樣乖乖聽話的老實呆著，讓我覺著很想笑。

　　他毛茸茸的腦袋蹭著我的大腿癢癢的，心里也軟軟的，覺著男人不管多大脾氣多大本事，說到底心里還都是個小男孩，哄一哄胡嚕胡嚕就好了一大半。

　　所以呀，每次生氣鬧別扭的時候，我都當他是小男孩，想著他枕在我腿上的毛茸茸的腦袋，就一點都不想再跟他一般見識了。”

　　我在一邊聽得不知道是該鄙視她沒起子還是羨慕她溫柔大度，嘆口氣道：“連掏耳朵你都承包了呀？”

　　“不止掏耳朵呀！”小錢一說起這個就來了精神，“我還給他剪腳趾甲呢，每天回到家，他洗個澡歪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玩兒手機，我給他洗好水果倒好冰可樂，然后去廚房做飯……”

　　三、

　　說了這么多，但小錢和金先生卻并不是一帆風順的，主要原因是金先生他媽不喜歡小錢。

　　婆媳關系不好搞是打盤古開天就存在的世界難題，婆婆覺著自己兒子千樣好被兒媳婦這個小狐貍精迷惑都跟自己媽不夠親近了之類的問題早不新鮮，但金先生的媽媽----姑且叫她金婆婆吧，不喜歡小錢的理由卻是因為十塊錢。

　　事情是這樣的：

　　有一天小錢，金先生，還有金婆婆一起出門逛街。金先生打小被溺愛長大，雖然非常孝順，但也免不了有時候有點脾氣。那天就不知道為什么，金先生和金婆婆就吵了起來。

　　彼時小錢才被帶著見父母不久，面對著未來婆婆和未來老公的爭吵，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好默默開著車（金先生晚飯喝了點酒不能開車）。然后就見金先生吵到氣極，隨手抓起剛交完停車費找的十塊錢撕碎了扔出窗外，也不顧小錢剛剛啟動車子，推開車門就跑了。

　　小錢二話沒說，當即停下車解安全帶開車門下車，剩下臉色鐵青的金婆婆一個人坐在后座。

　　不一會兒小錢回到車上，金婆婆雖然生氣但也忍不住關心的問：“怎么，沒追上？”

　　“追上了，追上了，”小錢喘著氣兒喜滋滋的道。“被風吹的有點散，但還是都追到了！”

　　金婆婆一愣：“你追的什么？”

　　“剛才扔出去那十塊錢??！都撿回來了！”

　　金婆婆的臉都氣綠了：“我兒子跑出去你怎么不去追！”

　　“啊……”看見金婆婆生氣，小錢有點害怕的說：“我想著小金跑出去一會兒就知道自己回來了……他都那么大人了……錢要是被吹跑了或者別人撿著了，可就回不來了……”

　　從那以后，金婆婆就明確反對自己兒子跟小錢在一起，理由非常明確：

　　這個姑娘眼里只有錢，沒有你！有一天你沒錢了，她一定會離開你的，這樣的女孩要不得！

　　四、

　　作為朋友的我們聽到這個故事都被氣樂了，我忍不住敲了一下小錢的頭：“當著未來婆婆的面，裝也要裝得像一點啊！”

　　小錢雖然說時常犯二，但也確實不傻，一臉無奈地看著我說：“可是那就不是我了呀，裝得了一時，裝得了一輩子么？”

　　但平心而論，我們都覺著金婆婆實在是多慮了。

　　金先生的條件固然不錯，可是小錢也不差呀~關鍵是兩個人在一起很真的很恩愛，而且作為認識金先生七八年的朋友，明顯感覺他跟小錢在一起這三四年的變化。

　　一方面是他自身工作事業(yè)上更上進了，另一方面，能感覺到他越來越會顧及周圍人感受了，單從對女朋友來講，之前他帶的姑娘過來，從來都是冷著人家，金先生跟朋友談笑聊天，走在路上也是從來不管女伴在哪兒。

　　而被小錢連打帶罵教育的，已經(jīng)儼然成為一個貌似的紳士，走路會幫女孩提前開門摁電梯，上車先開車門，尤其走在路上，偶爾和哥們兒聊開心了走得快一點，回頭看小錢站在原地撅著嘴：不要媳婦兒啦！顧不得兄弟嘲笑，總是屁顛屁顛的跑回去牽起小錢的手。

　　而且原來號稱夜店小王子的金先生，這兩年基本上除了帶著女朋友參加聚會，就是下班回家陪女朋友，兩個原本不那么踏實的人在一起，卻漸漸有了天長地久過日子的氣息。

　　那時候我想，所謂的美好生活，也就是這樣吧。

　　五、

　　可世事哪兒能遂人愿呢？沒有起伏變化，沒有大的爭吵，在金婆婆長久的“不喜歡”中，金先生對小錢就漸漸淡了。很多時候我們的聚會少了小錢，問起金先生，他也是一臉痛苦的樣子：一邊是媽，一邊是自己喜歡的姑娘，一個是不可能不要，一個是不想不要。明知道長久下去不是辦法，可卻也實在是下不了決心。

　　而在小錢那邊態(tài)度則明朗許多：“我不覺著我和他媽媽有矛盾呀，我們有的只是誤會而已，一輩子那么長呢，將心比心，他媽媽一定會喜歡我的！”小錢的眼睛亮晶晶的，一點都看不出受到這件事影響的樣子，只是對金先生，比之前更要體貼了。“他不是能狠得下心的人，又容易胡思亂想，這個時候我不理解他，誰理解他呀~”說到這句，眼睛又彎成了小月牙。

　　可往往這樣的時候，命運就會跟我們開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小錢有一天跟同事吃飯，其中有個新來的姑娘小玉，不同于小錢的嬌小可愛，是那種高高瘦瘦溫溫柔柔的志玲姐姐范兒，自打進公司門就被各種男同事覬覦。

　　小錢是個非常講義氣的姑娘，于是那天在飯桌上，她一面擺著盤子，一面背負著公司眾兄弟的期望似無心實有意的問了一句：“小玉呀，你有男朋友了沒？”

　　小玉女神聽了一愣，略帶羞澀的低了下頭：“還不算吧……”

　　同桌的男生被這個回答激起了無限好奇心，各種眼神飛過來催促小錢快繼續(xù)打聽。小錢又怎會辜負眾人的期望，忙追問：“那就是有覺著還不錯的啦？快說說，啥樣？”

　　“還好吧……畢竟是家長介紹的，他媽媽和我媽媽是同事，所以就見了幾面吃了幾次飯而已。”說到這里，小玉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他就是那種很體貼很會照顧人的類型，會幫我開門摁電梯拉車門，可能是雙魚座的浪漫天性吧，但又讓我覺著很踏實。”

　　看著小玉臉上的神色，周圍男生基本上都暗自嘆口氣，只有小錢還鍥而不舍的發(fā)揮著八卦精神：“雙魚座好呀，我男朋友就是雙魚座！他多大啦？在哪兒工作？什么學歷？靠譜嘛？……”

　　小玉被問得有點臉紅，但雖然認識不久，也知道小錢直來直去的性格，所以并不以為忤，一樣一樣的回答著小錢的問題。這時候因為在座的男同事們自知無望，已經(jīng)自發(fā)的去討論股市的話題了。

　　小玉并未發(fā)覺，小錢的臉色隨著她一句一句的回答慢慢地由興奮八卦的壞笑變得越來越冷。

　　小錢坐在小玉身邊，小聲問了一句只有她們兩個人聽得見的問題：

　　“那個男生叫什么名字呀？”

　　“這你都要八卦，”小玉假意嗔怪的笑著瞪了小錢一眼，“他的名字很特別，叫做金**。”

　　六，

　　好像所有的解釋都變成蒼白無力。

　　最后的最后，小錢也并沒有說破分手的原因，只是默默的收拾走了所有自己的東西，對金先生說：“以后你都不用為難了。”

　　金先生并沒有跟小玉在一起，或許對他而言，那只是為完成母親交給的任務，又或者是男生慣有的想找些新鮮感。

　　之后，我們看到的是他瘋了一樣的每天在小錢家樓下求原諒，要知道，長久以來我們都認為一定是小錢愛金先生比較多的，可這一次，金先生想盡了一切他能想到的辦法去挽回。發(fā)動了周圍無數(shù)的親戚朋友甚至連金婆婆都放下身段去找小錢，可就算這樣，小錢也這是禮貌的回應，卻再也沒有回頭。

　　我當時也是勸小錢的朋友之一，畢竟我是很清楚她有多愛金先生的。小錢沒有解釋太多，只是淡淡的說：在一起的時候我愛得全心全意，不在一起了我分得全心全意。有什么不對嘛？

　　很多時候作為旁人不了解全部的情況，也很難去理解當事人的選擇。

　　直到某天我在微博上看到有人發(fā)了一條，你最想對前任說的話。

　　點贊最多的一句是：

　　“敬往事一杯酒，再愛也不回頭。”

　　忽然懂了。